在我读大学的时候,当年火爆一时的社交论坛“人人网”上曾转载过这样一个视频:它画质低劣,年代久远,但名字起得很吓人。
“中国摇滚唯一活着的一晚。”
多年以后再看这个标题,我觉得说出这句话的人要么不客观,要么不冷静。但是我可以理解他,因为这场演出确实经典到难以复制,而在当时的环境下它的冲击力也是惊人的。甚至20年后的今天,你都难以在中国的摇滚乐坛找到这样一场演出。
1994年12月17日晚上8点,作为魔岩公司当年力捧的:窦唯、张楚、何勇以及演出嘉宾唐朝乐队参加了在香港红磡体育馆开演的《摇滚中国乐势力》。在那个香港尚未回归的年代,来自北京的摇滚乐文化第一次冲击了对岸。其实在演出开场之前,香港媒体对参演的音乐人并不熟悉,提问最多的窦唯也是集中诸如“王靖雯(王菲)有没有来现场支持你”这种问题。但是何勇那一番“四大天王除了张学友是个唱歌的其他都是小丑,不服来比试一下”还是让人们对大陆摇滚充满了争议性的好奇,甚至四大天王本人也悉数到场进行“学习”。
作为黑豹乐队的前主唱,已经小有名气的窦唯第一个登场。而他首先选择的竟然是收录于首张个人专辑《黑梦》中的《高级动物》。那时的窦唯不像一个人们传统印象中的摇滚歌手,有点腼腆的带着书生气的他背手合目,彷若无人地念着歌词。他选择这首无法烘托整场氛围引起大合唱的歌作为首唱也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窦唯对音乐的追求和态度:他独立、敏感而自我,这种超脱的情怀也为他后来的音乐风格埋下伏笔。
有趣的是,在窦唯唱第二首《噢!乖》的时候,他在台上突然间忘词了而羞涩的边笑边滑了过去,这本来是一个让歌迷为之称道的彩蛋,但是对窦唯来说却一直难以释怀。
<窦唯在为后来登场的何勇做笛子伴奏>
第二个登场的是比窦唯更加沉默的张楚,你很难想象从他这么瘦弱的身体里是如何爆发出这么强有力的呐喊。如果你没有听过《姐姐》的话,那么建议你先去听过后再来看他的桥段。
如果说窦唯给你留下的印象是书生,那么用“少年”来形容张楚再合适不过了。他用格子衬衫和青涩的眼神,配合着出场带来的那首《孤独的人都是可耻的》让每个人都瞬间陶醉在仿佛恋爱的空气中一样。但张楚唱的真是爱情和甜蜜吗?这个我相信听过后的人心里都会有答案。
张楚全场都冷静的坐在凳子上,直到最后一首《蚂蚁,蚂蚁》他才站了起来,当全场和他一起呼喊“蚂蚁蚂蚁”的时候,我看的鼻子酸了一下。20年过去了,有多少人仍然如蚂蚁一般,生活在这个城市中?
最后出场的是一个不一样的人,他身披海魂衫,戴着红领巾,却一点也不想一个本分的学生。他持琴奔跑,昂首甩头,磕了药似地问现场的香港姑娘,“你们漂亮吗”?
<作为当时还是新人的何勇单枪匹马的把演出推向了最高潮>
20年后的何勇在接受新京报的采访时,听到“中国朋克的祖师爷”这样的称呼时,只是苦涩的一笑而过。他认为自己一直是自由独立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需要得到别人的认识或认可,因为时间会证明一切:他们这帮人,奠定了中国摇滚乐的发展。但现实是,20年前的那帮歌迷很多都过得比他现在要好。
我最喜欢他现场的那首《钟鼓楼》,三弦由他的父亲何玉生弹奏,笛子找来了下场不久的窦唯,生生的将那股老北京味一下带到了香港。就像传统民乐和现代乐器的混搭一样,《钟鼓楼》带来的隐喻就是旧文化在新时代受到冲击时的彷徨。当时代的潮水涌来时,我们不可避免的会抛弃掉旧物,或随波逐流、或迎帆而上。总之,我们不得不做出改变,最终迎着潮水的方向飘去。
关于这场演出有很多传说,其中最传神的是据说在现场兴奋的撕掉了自己的外衣,然而据他后来自己讲,自己当时确实很激动,但是撕皮衣是不存在的,因为撕不动。
<老师和他的皮衣>
然而大家都疑惑不解的是,这样一场经典的表演,应该作为中国摇滚乐走向巅峰的开始。可为何就在短短数年内,内陆的摇滚乐一蹶不振?而在同一节点,港台流行音乐开始了对大陆流行音乐审美的统治。
在那场演出中,《钟鼓楼》唱到最后时,何勇在台上感谢了滚石、感谢了魔岩文化,还感谢了一些在幕后和他们纠结着恩怨情仇的一个人:张培仁。
<图中左一为张楚,左三即张培仁>
作为魔岩文化的缔造者和“魔岩三杰“的策划人,他成功地将中国摇滚乐推向到流行大众的平台,也是这场演出的幕后推手。然后就在“魔岩三杰“爆红之际,他突然消失返回台湾,将魔岩文化弃之不顾,这也成为了当时的一个不小的谜团。前文中提到的窦唯对忘词的耿耿于怀也源自于后期他接受的采访,当时的窦唯认为整个演出在后续的发行上没有对现场进行修音,。张培仁当时的解释是好友张炬(唐朝乐队吉他手)的意外离世对他打击很大,所以他才选择离开。而在何勇看来,他纯粹就是贪图眼前利益而不顾大局发展,将他们抛弃在了大陆,再也没缓过气来。
张楚没有对这件事发表过什么过多的点评,但就像他演出前采访时说的那样:“现在的很多事情,都是被很多特别矛盾的东西结合在一起,给人一种荒谬的感觉。“
从一夜燃烧到瞬间熄灭,这个世界的确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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